古巴和美国:谁更需要谁?
洪丕柱
说到古巴(Cuba),我就不禁会想到一个风情万种的浪漫国度,一个加勒比海中的热带岛屿,有着棕榈树的海滩,人们戴着宽边的草帽,穿着花衬衫,身上挂着吉他,唱起欢快的带有探戈舞曲式节奏的歌曲,比如《鸽子》(La Paloma):“当我 — 离开可爱的故乡哈瓦拿,你想 — 不到我有多么的悲伤;天上 — 飘着洁白的云彩,亲爱 — 的姑娘坐在我身旁 … ”中国直到文化革命前出版的《外国名歌200首》里都收有这首著名的歌曲,包括我在内的当时的大学生,都爱唱这首轻音乐会上常能听到的令人动情的歌曲。而著名的粗大的古巴雪茄烟,又常常含在诸如丘吉尔首相这样的政治家、 腰缠万贯的大商贾或高级知识分子的嘴里。当时戴法国帽留小胡子做教授的先父也曾抽过雪茄烟,我记得儿时就用那漂亮的装雪茄烟的木盒子放我的玩具:香烟牌子!
哈瓦拿(Havana),古巴的首都,一个1950年代就有二百万人口的美丽繁荣的港口城市、旅游胜地,但一切都随着1959年那位穿军装留着招牌式大胡子的年轻律师菲德尔⦁卡斯特罗(又译卡斯楚,Fidel Castro)所领导的叛乱推翻了巴蒂斯塔(Batista)军人独裁政府夺取了古巴的政权而改变了,今天她看上去是那样的陈蔽萧条。其实早在1953年卡斯特罗就策动过一次不成功的起义。起义遭到镇压,卡斯特罗被捕并被判处徒刑,直到1955获巴蒂斯塔特赦。卡斯特罗选择自我流放到美国和墨西哥,在国外组织了武装力量并在1956年底带领80名武装分子侵入古巴。叛军再次为政府军击败,卡斯特罗逃进山区进行游击战,次年组织了7.26运动并号召全国总叛乱。1959年初巴蒂斯塔辞职并逃亡国外,卡斯特罗宣布成为总理并成立军事法庭审判前政府官员,一口气就处决了其中的550名。
我年轻时很崇拜卡斯特罗,因为当时上面要我们学习他在受审判时所作的自我辩护《历史将判决我无罪》,我觉得非常雄辩。当时我也爱唱《7.26颂歌》(男中音独唱,今天仍能哼唱其全部旋律)。1962年秋发生了震动世界的导弹危机,美国总统肯尼迪(J. F. Kennedy)在发现苏联将导弹偷运进并装备在古巴后便封锁了古巴海域,强硬要求苏联总理赫鲁晓夫(N. Khrushchev)将导弹撤出。谈判之激烈使双方几乎发生核战争,最后以苏联让步同意撤出而结束危机。但在中国反苏修之后古巴似乎更紧跟苏联而疏远中国。此后古巴曾热衷于在拉丁美洲多国输出革命,在那里搞游击战争,直到1967年古巴军事领导人之一格瓦拉(Guevara)少校在玻利维亚(Bolivia)被捕并被处决。
2014年年底之前,12月17日,美国和古巴突然一起宣布了一个历史性的决定:全面恢复两国间中断了半个多世纪的外交关系。两国并宣布交换了以前双方关押的对方间谍。美古外交关系的断绝是因为1960年古巴宣布没收美国在古巴的价值10亿美元的财产,作为报复,美国宣布禁运,1961年1月两国外交关系完全断绝。
奥巴马总统在讲话中提到,他是1961年中期,即在美国和古巴断绝外交关之后出生的一代。半个多世纪以来人事变了,所以以前的政策没有必要维持下去了。这个看法得到绝大多数第二代古巴裔美国人的认同,他们也很希望能回古巴去看看。
但是好些较年老的古巴裔美国人并不如此认为。这些人是按1965年美古间的一项协议来到美国的,即卡斯特罗允许当时想离开古巴的人到美定居,美国专程派飞机去将他们接到美国。当时有多达26万以上的古巴人选择离乡背井移居美国。他们大多住在离古巴最近(145公里)的佛罗里达州。比如参议员克鲁兹(Cruz)。他们认为虽然从那时以来,美国总统从艾森豪威尔(到肯尼迪到约翰森到尼克松到卡特到里根到老布什到克林顿到小布什)到奥巴马换了十多任,但卡斯特罗体制依然岿然不动,牢牢地掌握着政权,至少要继续到劳尔预定退休的2018年。他们认为奥巴马的做法是背叛,会使卡斯特罗政权顺利地延续到他们以后的年代。
不过奥巴马的意思是,既然断绝外交关系不能改变古巴的体制,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应该另找更好的办法(是否是和平演变的办法呢?)。当然卡斯特罗们并非笨蛋,劳尔已经在宣布这一消息时对他的议会“人民力量全国会议”(National Assembly of People’s Power)说了,我们不会以牺牲我们的政治制度作为恢复外交关系的代价。
尽管如此,这个决定得到了人民力量全国会议的一致拥护。街上响起了钟声,人民奔走相告,走上街头欢呼庆祝。很明显,古巴人对这个消息的兴奋要大大超过他们的美国族裔,更超过普通美国人。
其实两国间关于外交关系正常化的谈判并不很容易,已秘密谈了整整一年。不过当奥巴马和劳尔⦁卡斯特罗在曼德拉的葬礼上热烈握手时,人们已经可以猜到,两国间的关系会有重大变化。在这个过程中,教皇佛朗西斯也起了催化作用。我可以想象,教皇作此努力是希望天主教能重返古巴,因为古巴原来是个天主教国家,共产党掌权之后,像所有共产党国家一样,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古巴人已宣称他们是无神论者了。至于卡斯特罗们是否会放宽人民的宗教信仰,就难以预言了,虽然他们不能找借口说天主教是西方文化,不适合于古巴;而一旦放宽,我可以预言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古巴人会马上回到教堂,就像苏联瓦解后的俄国一样。
从2011年85岁的大胡子菲德尔⦁卡斯特罗因病将权交给他的弟弟,小胡子的原国防部长劳尔(Raul)⦁卡斯特罗之后,似乎不那么刻板的更趋向于改革的劳尔(我常想将他的名字译成“老二”),就迈着谨慎的小步子进行改革开放,比如允许私人经营小生意小企业(目前自雇者已达五十多万)、允许私人购买房产等,虽然至今尚未有什么大的成就。古巴经济相对单一(蔗糖、烟草和咖啡是它的三大产业,其中糖业又占70%),而旅游业又受到禁运的限制不能很好发展。
电视上可以看到古巴的贫穷(所有共产党国家,包括毛时代的中国,都是同样的贫穷,如果中国不拜邓小平大胆改革开放的话),商店里货品匮乏、街上的汽车都是1950年代老掉牙的古董。在前苏联时代,它的经济很大程度上依赖苏援,每年大约能得到15至20亿美元的援助。苏联垮台后,幸亏能在2000年代从委内瑞拉的带有共产主义倾向、同美国作对的查维兹(Chavez)总统那里得到巨额援助和免费汽油。可是查维兹在2013年患癌归天,今天高度依赖石油收入的委内瑞拉的经济,由于全球油价下降而面临崩溃,查维兹的继承人自顾不暇,哪有余力照顾古巴?必须更加依赖几十年前选择流亡美国的“反动派”及其后代,它每年从他们那里能得到20多亿美元,以汇给家人生活费的形式汇进入古巴。所以很明显,对国际孤儿古巴来说,更迫切地需要同美国恢复外交关系。
但是外交关系正常化还不意味着禁运马上自动消失。奥巴马总统没有这么大的权,这需要国会讨论来立法取消禁运,而目前两院又都操纵在对总统多少有点敌意的共和党手中,结果如何,要看总统能否以取消禁运对美国经济的好处来说服他们。已经有佛罗里达州共和党参议员鲁比欧(Rubio)放出话来,要尽一切努力阻扰它的发生,说“白宫作了一切让步,结果什么也没得到”。古巴裔的美国商人顾济瑞兹(Gutierrez)也说,“奥巴马做了项遭糕透顶的交易,让劳尔⦁卡斯特罗取得重大的政治胜利”。所以卡斯特罗们如果希望美国两院立法取消禁运,他们至少需要向美国显示他们会马上切实认真改善古巴恶劣的人权纪录。对美国来说,所谓好处不外是打开一个贸易和投资的新市场。但这个人口才1100多万的小国、穷国,其好处除了对美国企业提供近在咫尺的廉价劳动力,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还得看商界的评估了。而对古巴来说,经济、商务和金融的好处是立竿见影的:更多美国度假者进入、人道援助和人道援助者亦会马上进入古巴、体育运动和文化交流及其运动员和演出者进入古巴,都会给这个国家带来急需的硬通货,而古巴裔的美国人汇给古巴境内的亲人的汇款的上限也会提高,更不用说是可能流进的美国投资。
坚冰已经打破,美古关系如何发展,是否会动摇古巴的共产主义制度,人们还得拭目以观。
我想像不出哪个领域的知识你涉足不进!这确实是我们昆州华人作家协会的荣耀。
讀了此篇倒是勾起我四十年前的記憶 – 當時一首膾炙人口的歌”美麗的哈瓦那,那裡有我的家, 明媚的陽光照新屋門前開紅花”。同時也再次激起我的不能被解答的問題 -上帝既然創造了如此美麗的世界,如此多元文化的民族和如此聰穎的人群,為什麼同時也創造一些與其背道而馳的統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