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名政界巨人謝世
洪丕柱
上星期五早上看網上新聞,看到澳洲第22任總理 ,84歲的前自由黨總理傅雷澤(Malcolm Fraser, 1930 – 2015)去世,感到非常突然。新聞是他的辦公室發出的,極為簡單,只說他經過短暫的疾病,20日晨在家中安祥地去世,連生什麼病都沒說。我的印象中他還不是非常年邁,身體不錯,仍然相當活躍,經常在電台或對報界發表談話,批評時政,特別是批評現聯盟黨政府的政策,和前總理霍華德執政時的聯盟黨政府的作為。不知道歷史的人可能會以為他不屬於自由黨,而是工黨或綠黨的支持者,比如他對南澳綠黨女參議員漢森楊(Sarah Hanson-Young)的公開支持。其實他是老牌自由黨徒,只是在2009年退黨,說是因為自由黨的方向錯了,變得太右了,有違他的理念,使他失望。
對傅雷澤的去世,現在尚倖存的前總理霍克、基廷、霍華德、吉拉德及現總理艾博德一個個都出來表彰他對澳洲的貢獻。我倒覺得說到傅雷澤,最值得一提的是他同被他擠走的工黨總理惠特拉姆的關係。這兩位在1970年代澳洲政壇處於兩個極端的似乎不共戴天的仇敵,因惠氏的借款案通不過當時聯盟黨(自由黨和鄉村黨Country Party,即National Party的前身)控制的參院造成的危機,導致惠氏被總督凱爾爵士(Sir John Kerr)炒魷,後來卻成了摯友,雖然傅氏在晚年仍批評惠氏團隊工作技巧和財務管理技巧糟透,是造成他政府失敗的主要原因。不過兩人都說,他們都從未對政敵懷有個人敵意。總理艾博德則說這兩位都是偉大的愛國者。這正是我熱愛民主政治的原因,因為在民主國家人人都有政見自由,可為政見不同鬥個“你死我活”,卻不會因同執政黨理念不同而被稱為不愛國或受陷害,而政見不同者也不會因此成為個人仇敵。這是我們華人特別要學習的,好多華人會因意見不合而一輩子不理對方,甚至到處毀謗對方。
記得去年10月20日惠特拉姆以98高齡去世後,當時參加惠氏葬禮的所有現存澳洲總理曾拍了一張難得的合影,左邊第一個高個子就是傅雷澤,想不到僅僅五個月之後,他就隨老政敵兼老朋友惠氏去了。
從外觀上說,這兩位政治家也都堪稱巨人,因為惠特拉姆身高1米94,傅雷澤身高1米93,比其他政治家幾乎都要高出一個頭,雖然從年齡看1930年生的傅雷澤應該是打敗他的霍克(1929年生)的同代人,比他打敗的1916年生的惠特拉姆小了半輩子。
1975年11月11日,凱爾爵士通知惠氏他已被解職之後,轉身就任命傅雷澤為看守總理。不久後舉行大選,傅雷澤以歷史上最大的優勢勝出,狂勝工黨30席,在眾院擁有55席的多數。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現總理艾博德一樣猛砍惠特拉姆政府留下的龐大的政府開支和債務、撤銷惠氏政府的許多項目、努力控制惠氏政府的預算赤字和高通膨率,建立一個在財務上有責任心的政府。
傅雷澤出生於富裕的牧場主家庭,畢業於牛津大學。他25歲時即被選入眾議院,是澳洲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國會議員。他擔任總理7年多, 任期僅次於孟哲斯、霍華德和霍克。他帶領自由黨勝了三次聯邦大選,最後被剛當選為反對黨領袖的霍克打敗,當時失業高企、經濟衰退應是主要原因,他的保守的凱恩斯經濟學,不接受更新的自由市場的經濟學,因而在黨內同被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年輕財長霍華德,還有勞工部長畢考克等之間發生衝突(畢考克甚至挑戰過傅的領導地位未能成功),也應是原因。
雖然在經濟上傅雷澤全盤否定了惠氏的做法,在社會變革方面他卻繼承並發展了惠氏的許多做法,如靠近亞洲和中國、接受亞洲移民、發展多元文化(創建了政府撥款的SBS電台/電視台,為此砍了ABC電台/電視台的預算)、開始立法承認土著地權,國際上他奮力譴責南非的種族分離制度,呼籲釋放曼德拉;外交上他力爭獨立自主,適當疏遠美國。他通過了澳洲歷史上第一部信息自由法、建立了澳洲的Ombudsmen制度(處理各種投訴)、建立了聯邦警察廳(AFP)和聯邦滅罪局。在環保方面,他禁止開採福瑞沙島的砂礦、宣布成立大堡礁海洋公園並并將它列入世界遺產。
至於于他為什麼會在晚年退出自由黨,我個人的看法是從他執政以來整整四十年中連工黨也變得更右了,像霍克和他後任基廷這樣搞工會出身的(霍克當過澳洲總工會ACTU主席)的領袖已經不多,雖然工黨現任領袖蕭頓仍是工會出身,實際上政治理念已向右擴展,力圖包括中產/中上產階級(upper middle class)和中小企業主的利益,才能贏得多數選民的支持,吉拉德和陸克文同工會更為疏遠,前工黨領袖克林還曾試圖將各工會領袖在工黨議員中的比例限制在50%左右;這自然會使自由黨在政治光譜上更向右靠,這就是為什麼自以為沒有改變的傅雷澤越來越看不慣自由黨的政策,變得更容易認同工黨甚至綠黨的理念了。不過不管怎麼看,你都可以把傅雷澤一生看作是一名捍衛人權、公平和人道主義的戰士。
傅雷澤最津津樂道的是接受了大批越南難民,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在當時是80%以上的澳洲人都反對的。 他向澳洲人解釋為何麼要接收越南難民。我聽過記者對他的採訪,他說他曾分三批每批18000人的規模接受越南難民,事實證明他做的是對的,因為這些難民中有工程師、醫生、知識份子和成功商人,他們對澳洲做出了很多貢獻。他以此來批評霍華德和艾博德政府對船民所採取的強硬政策,這很得到綠黨的表揚。
不過我卻以為他的看法有點胡塗了。他分不清當時接收的越南難民同在陸克文/吉拉德工黨政府期間數以萬計蜂擁而來的船民的性質不同。越南難民是越共“解放”南越後遭受政治迫害、被沒收家產、不得已冒著葬身魚腹的生命危險、背井離鄉投奔怒海的逃亡者,當然其中有很多社會菁英,包括知識分子、商人、資本家,因為他們都是共產暴政“改造”的對象,是共產黨所不容的。還有從柬埔寨紅色高棉恐怖統治下逃亡出來的。他們是真難民,是聯合國要求西方各國接受並被給予配額的,所以這些印支難民都有親屬在美、英、法、德等國。但陸克文/吉拉德工黨政府期間蜂擁而來的計達五萬多的船民,其中雖不能說沒有真難民但絕大多數是花錢讓蛇頭帶他們來澳的抱有經濟目的中東“難民”,很難說没有恐怖分子混跡其中,聯盟黨政府採取的邊界保護措施對澳洲安全來說完全必要,如不加嚴格甄別照單全收,澳洲很快會被他們淹沒,澳洲的福利也會被他們掏空。我在電視上聽對傅雷澤的採訪中了解到他要求多收難民的另一個原因是他主張大澳洲政策,希望澳洲能有四五千萬人,認為對澳洲經濟有好處。這也曾是陸克文的主張。人口多當然對經濟有好處,但他忘了澳洲是個水資源極度缺乏的國家,母親河墨累河大部分時間處於斷流狀態,連我的前朋友,贊成大澳洲的已故昆州工黨副州長伯恩斯,在多年前我採訪他時都說澳洲人口的上限是四千萬,絕不能超出。這是我在稱讚傅雷澤的貢獻時需指出的不同意他的地方。
每读一次都有新的收获。有很多细节不是所有人都了解的。
我赞同你的评论,我们有幸移居于如此民主政治的国家,应摈弃那些不容纳、排挤、诽谤持不同见解或优秀于自己的人。
是的,任何一个国家或领袖对“蛇头”的宽容都是极为“糊涂”、失责的,误国误民的。也不完全排除出于政治的手段和既得利益。
我很喜欢拜读你的政评,有空返回多读几遍。